写三哥是2003年对自己许的诺。随着时空的拉伸与流转,一些往事非但不淡漠反倒清亮如镜。然每有念及,笔拙且重。这时候,会记起张爱玲来。
因形容娘舅家的文字不堪被亲眷所不齿、疏远、隔离,甚至于母亲,也多以掸眼看她,貌合神离。于是脊梁处嗖地窜出一股冷气来,若寒蝉之噤。可想也没想到,在第8个春秋稍尾的一夜,梦醒,竟掩面而泣。
三哥,一个一辈子都在学习“察言观色”的人,一辈子却看不懂、悟不透这俗世的理儿。直至饿死、疼死在里头。对于智障人,习俗是戴了有色眼镜的。只出力甭吃饭生病,才是硬真理。往往倾向于“比活着给个鸡蛋,不如比死了给吃个神馔”。所以,三哥的平等、尊重、爱,在现实里像风像雾,是空。他的天使一般的天真、和善只是属于天堂的礼节,俗世间容不了,放不下。正如一读者所言:不是三哥智障,是我们自己内心卑微,将生命中最宝贵、最值得骄傲的情感委屈了。
当然,兄嫂们也有一肚子的理由:我们养老的,哪有养兄弟的。尤其物欲横流的当下,人心不古。我们能做的,是省己、洗心,明辨是非。而非律人。道德何为?应该是良知罢。是“不虑而知”、“不假外求”的对内。追的的是“天则”和“道”。
我理解兄嫂们的纠结,但不认同。更不宽宥自己的伪善。诚然,我可能力所能及了,但又如何?三哥依然是:对生活,十年煎熬了;对疾病,听天由命了;对于爱,“小小不要我了”……我想,这是天生的自私心在作祟。对于事理,我做对了;对于情义,我彻彻底底错了!
圣贤曰:知己明人。我想说:知己则明,明人则智。而明“道”,为“般若”——慧眼一开启,了然过去与未来。
我们一辈子都走在修善行的路上,不是吗?面对亲人,我们的善表达的是骨血之爱。对于类似于三哥的智障残疾人,全天下人的善,是敞亮悲天悯地的情怀。这,就叫大爱。
那个晚上,想写却不便于写,其隐衷,和八年前一样。惧怕写了,重蹈张爱玲众叛亲离的悲情。于是就说写篇百字小文吧。或呈现一周无字的情状,给读者一个交代。或散淡抒怀,对思念做一个开释。不料笔走龙蛇,一书竟洒万言泪!
头一段,情愫还缓缓地行进着。骤然间,意绪一如洪荒的巨浪排空,我被往事席卷了。千转百回!母亲、兄弟妯娌,小小,以及邻人们,一一排列就坐。由于隔了时空,他们仿佛成了数学上的一个点。有的,只有地位,没有长度宽度。有的,有长度宽度厚度,却没有地位。在密点构成的虚线画面上,三哥,全是体积,突兀在这一排排座位的中间,却给挤了出去。
“三哥就是个孩子,长着一颗童心。他来自天堂,前世应该是天使的”。
当然,若一直继续着集体化,三哥的生态或许会绿色些。再一种方式是,进福利院,会是另一种结局。但,只是假设!
于是,有了走出心魔的勇气。但三日来写写停停,对字凝咽。我想我是在舔舐一道已结痂的伤口。但是必须。也只有这样,我方可自救,重获心灵的明亮与开阔。
可以说,《三哥》不针对任何人。只是,极客观地向内寻求,冷中透热,硬里化柔。同我以往的作品一样,其结论似是而非,却搭建了多层思考、多种解读的桥梁。发表后,有读者为“关注民生,关爱弱者”的题材叫好。我说,那属于政治家的事儿,而文学,只探知人性的幽秘,关乎心灵。
愿三哥在天之灵,幸福……(文|477979126)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