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郭松民
“拍摄《决胜时刻》这样的电影,必须怀着一颗虔敬真诚的心。”
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时候,《决胜时刻》这样的电影,理应受到特别关注。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之所以要庆祝国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重温建国的初心,寻找建国时最原初的政治理想,并以此对照今天的现实,校正今后前进的方向。
《决胜时刻》表现的是从1949年3月毛主席和中共中央离开最后一个农村根据地西柏坡,进入古都北平直到举行开国大典期间,几个月的时间里所发生的重大事件。这段时间,不仅是“决胜时刻”,同时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当代中国的命运,很大程度都在这段时间内被决定了。这就要求拍摄《决胜时刻》这样的电影,必须怀着一颗虔敬真诚的心,去探寻、发现建国时的初心,而不是根据自己的偏见或立场,去“发明”一个当年并不存在的“初心”,并强加给建国时的领袖们。如果这样,就构成了对历史的强奸,也构成了对当代观众的蓄意误导。总的来看,《决胜时刻》像一本杂乱无章的流水账,但有两个特别刻意的桥段,可以说是“画龙点睛”,令观众看到了编导的真实意图。
第一个,是毛主席进驻香山之初,带领中共中央书记处五大书记中的三位,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拜谒碧云寺的孙中山衣冠冢,以中山先生继承人的身份报告革命成功,告慰中山先生的在天之灵。当时的中央书记处相当于后来的政治局常委,任弼时因为生病暂时脱离了工作,毛、刘、周、朱四大书记就代表了中共中央。这个仪式进行的简单、庄重,但非常重要,是整部电影的真正要害和重心,它明示(而非暗示),孙中山才是中国革命以及新中国真正的精神领袖,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事业仅仅是完成孙中山的未竟之业罢了。
根据《毛泽东年谱》,毛主席在1949年3月25日入驻香山双清别墅后,仅在5月5日陪“牢骚太盛”的老朋友柳亚子散心,一起游览了碧云寺,同时拜谒了中山先生的衣冠冢。显然,毛主席这次行动带有明显的私人性质,和四大书记以中共中央之名谒陵完全是两回事。
那么,《决胜时刻》中虚构的“四大书记”谒陵的灵感来自哪里呢?看来,是来自于1928年7月6日,蒋介石与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四位国民党实力派大佬在碧云寺举行的谒陵仪式。那一年,蒋介石在背叛国民革命后举行了“二次北伐”,把持北京政权的奉系军阀退往关外,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张学良已经打算“易帜”,蒋介石宣布“北伐成功”,要告慰孙中山了。在谒陵仪式中,蒋介石宣读了长达3000字的祭文,并且“哭的像孝子一样”(冯玉祥语)。《决胜时刻》把蒋、冯、阎、李举行的谒陵仪式“移植”给毛、刘、周、朱,是不是在暗示他们是一回事呢?是不是暗示被蒋介石出卖而早已归于失败的“国民革命”同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是一回事呢?
孙中山是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的重要领导者,而毛主席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领袖。旧民主主义革命是民族资产阶级领导的革命,目的是要在中国建立一个欧美式的资产阶级共和国,但由于民族资产阶级先天不足以及固有的软弱性而归于失败。中山先生一生,赶跑了一个皇帝,却没有改变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状况,不能说一事无成,可远没有达成预期的国民革命目标,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求助于苏联和中共的帮助,实行“三大政策”,刚看到一点希望曙光,就撒手人寰了。毛主席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虽然也要完成旧民主主义革命所无力完成的任务(即推翻三座大山),但源头并不是孙中山,而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民族资产阶级仅占据一个“同盟军”的地位,主力是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新民主主义革命也不以建立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为满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才是革命的最终目标。所以毛主席在1949年7月1日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在总结了孙中山和旧民主主义革命失败的教训之后,无限感慨地写到,“谢谢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他们给了我们以武器。这武器不是机关枪,而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用旧民主主义革命冒充新民主主义革命,用孙中山取代马克思,自动排除新中国成立后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正当性,在这一点上,《决胜时刻》和《建国大业》如出一辙。
十年前的《建国大业》,以全明星阵容为噱头,赢得了不少票房,但对新中国的建立却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解读——新中国是建立在人民革命,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基础上的,但在《建国大业》中,却悄然被置换成了建立在对“知识分子”和民族资产阶级承诺的基础上。
《建国大业》体现了长期掌握话语权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历史观,按照这样的历史观,中国应该建立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而不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才符合建国的初心。十年过去了,《决胜时刻》并没有纠正《建国大业》存在的问题,只是变得隐蔽了一些。
第二个,是任弼时用小提琴演奏以赎罪为主题的宗教歌曲《奇异恩典》,来和毛、刘、周、朱告别。这个细节,也于史无征,就是说并不存在任弼时专门为另外四位领导人举行专场小提琴独奏音乐会的“浪漫往事”。据记载,任弼时在身体状况比较稳定的时候,曾和前来探望的朱老总一起合唱《国际歌》,这倒确有其事。当然,本着“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创作原则,虚构这样一个情节来展示领袖们之间的革命情谊,也是可以的,但为什么不用任弼时真正喜爱的《国际歌》呢?“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难道不是他们的共同愿望吗?《奇异恩典》是有歌词的,前几句是“奇异恩典,如此甘甜。我等罪人,竟蒙赦免。昔我迷失,今归正途,曾经盲目,重又得见。”
《决胜时刻》的编导让誓言“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并且信奉无神论的革命领袖们在《奇异恩典》的旋律中热泪盈眶,是在暗示他们都是有罪的吗?
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这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但银幕上却呈现了复杂的状况。“民国范儿”也好,美化国民党和国军也罢,这不难识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用国民党的主义和逻辑解释共产党的历史,并且敲黑板,划重点,说这就是共产党。而且,居然振振有词,慷慨激昂,无限深情,热泪盈眶。所以,《800》还不是严重的问题。一个粪团,你一眼就能识别出来,你会将它铲掉,或捂住口鼻,绕道而行。但现在,有人端上来一份蛋糕,它看起来像蛋糕,闻起来也像蛋糕,但你吃了一口,却发现是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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