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坡●第7-8节（长篇连载）

　　七
　　
　　在一个小院子里，一个老太太、一个年轻的妇女正在纳鞋底。她们一边做一边说着什么。
　　
　　老太太对年轻的妇女说：“山翠啊，这做鞋啊也是有讲究的啊，这鞋底的前后针角要缝得密一点，那脚心可以缝稀一点。这样啊，可以省一点儿功，鞋也结实啊！”那唤作山翠的年轻妇女就是肖月娥的堂弟妹。此时她正跟婆婆学做鞋。山翠听婆婆这样讲，对老太太说：“妈，唉，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也做了几年鞋了，这一点儿我是知道的，就是那鞋尖我上的时候，总是有点摺儿，不如你老上得平滑好看。”老太太说：“唉，你在上鞋时，先将鞋尖和鞋后跟用线绳绷好了，这样就会好点儿。那鞋帮子也别太小了，太小了上鞋不好上，鞋就佝偻了，鞋帮子也别太大了，太大了，就出摺。那鞋帮子不大不小才合适哩。”
　　
　　山翠听了婆婆的话说：“是啊，真是的，这双鞋我一定好好做，妈，你看我鞋帮子上扎得花样好看不？”山翠把鞋帮子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来看了又看。那鞋帮子上有两朵红花，那花红红的真是好看。老太太看了说：“哦，这手瞒巧的啊，真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然有这一手，那红花绿叶的还真象那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没见你学过啊！”山翠说：‘唉，平时看邻居大妈、大婶子做鞋时多留意些，看她们是怎么绣那花样的，后来就悄悄地练，这不就会了吗！”山翠说了这话，羞得脸红了，低下了头。老太太听了说：“唉，这闺女的手好巧啊，你妈我快做了一辈子鞋还绣不出如此中看的花还呢，真是年轻人心灵啊！
　　
　　正在这时，那叫二胖妇女跑了进来。她推开了小院的篱笆门就闯进来了。二胖见她们正在聊天，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二胖边喘边说：“啊……大婶子，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老太太和山翠同时抬起了头。老太太对二胖说：“二胖，出什么事了，看你毛手毛脚的，脸上出了这么些汗，连气都出不匀了啊？”山翠说：“二胖姐，快坐下来，你看我的鞋样子好看吗？”
　　
　　山翠拉二胖要坐下，二胖一甩手。.
　　
　　二胖对山翠说：“天啊，你们还有什么心思看鞋样儿啊！知道吗，出大事了，你快躲一躲吧！”
　　
　　老太太见二胖如此惊慌再次问道：“丫头发生什么事啊？这么让你吆五喝六的。该不是又有哪家有什么新闻让你听来了吧，平时你啊走东家串西家的，这幸福坡哪家子的事也瞒不过你啊！”山翠也说：“可不是，我那二胖姐可是咱们幸福坡的头号人物，哪家儿子结婚了，哪家闺女出门子了，谁家的媳妇与婆婆吵了嘴啊，一点儿也瞒不住她，她可真是咱们这里的小神通啊！”
　　
　　二胖听了说：“你们别拿我开心了，你们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还与我逗嘴，真是的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心思与我耍啊！”老太太说；“什么事啊，让你这么挂心？”山翠也问：“是啊，什么事让你这样大惊失色啊？”二胖说：“你们知道吗，你们铁柱那口子做了咱们村的妇联主任了。”山翠听了说：“唉，这有什么不得了的，月娥大嫂做就做呗，那不是更好吧，咱们幸福坡有年头都没有一个女的当村官，这下让我们这家子摊上一个，这不是好消息吗！再说反正得有人干这事。”
　　
　　二胖听了摇摇手说：“什么，你们还沾什么光呢？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此时正带领着一群人向你家走来呢！”老太太听了不解地问：“哦，什么，到我家有什么事啊？”二胖说：“唉，山翠不是怀孕了吗，找山翠做引产啊！”“什么，谁说我怀孕了，我没怀孕啊！”山翠对二胖说。“唉，你们也别瞒我了，”二胖对山翠说，“怀孕不怀孕，你自己知道，反正是李大山说的，计生办的人就到，我是好心啊，你们看着办吧！其实啊，我是为你们好，我才不想看什么热闹呢！”
　　
　　老太太听了慌了神，急忙问：“真的吗？”老太太转头对山翠说：“你怎么这么大意啊，你怀孕的事怎么会让李大山知道了，那李大山平日里就一个大喇叭嘴，这还不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啊！真是的，这么大意呀！”山翠对老太太说：“妈，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天与大山媳妇在一起干活，不小心让她看出来了。也是的，大山媳妇平时嘴挺紧的，怎么会把这事告诉她老爷们啊！这可怎么好啊！”老太太责怪道：“山翠你真是一个大意的人，那两口子哪有借心的，那有什么事可瞒的，真是的。”
　　
　　山翠急得直转。老太太想了想一拍大腿。老太太说：“有了，山翠，你快拾掇一下，快去你娘家躲几天，避一避风头再回来，我先挡他们一下，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我就会对他们说，说你妈病了，捎话来让你伺候几天。我想那月娥是你嫂子，她一定不会深究的。”山翠说：“那好吧！我收拾一下，我就走啊！”山翠急忙走进了屋。二胖也说：“我也走了，让他们看见了，我也不好了。”老太太对二胖说：“那我就不送了，二胖啊，谢谢你的好心了，有空来啊。”二胖说：“别客气，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话见外了，我走了。”二胖勿勿忙忙地走了。老太太也进屋了。
　　
　　在山翠的家里屋内有两个简易的木箱，箱上还有一个靠山镜。山翠打开了箱子，拿了一个包袱，从里面找了几件衣服，包进了一包袱皮里就往外走。山翠对老太太说：“妈，我走了，你可要照顾好你的孙女啊，别让她瞎跑啊！”老太太说：“你啊，你就走吧，这些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干，唉，过了风头我再捎话让你回来。”山翠匆忙地向外面走去。
　　
　　山翠刚迈门坎从堂屋内走出来，迎面碰见了肖月娥一行人，正好进来。肖月娥见了山翠对山翠说：“哦，是山翠啊，你这是想去哪里啊？”山翠愣了一下，这时那老太太出来了。老太太急忙上前打圆场说道：“是月娥啊，你怎么这么闲在啊，哦，还来了一大群客人啊，快屋里坐。山翠的妈有点不舒服，捎话来让山翠看一看。山翠你怎么还不走啊。这天都不早了啊！对了见到我的亲家母给我捎一个好去，说我有时间再去看她。”老太太冲山翠使了一个眼色。
　　
　　山翠见了对老太太说：“妈我知道了，这话我一定会带到的，你把家看好就行了。月娥嫂子，你们先进屋坐，我啊去一趟就回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啊！”
　　
　　肖月娥用手一拦。山翠见状对肖月娥说：“月娥嫂子你有事吗？我可是要急着赶路，要不中午到不了家的。”月娥说：“山翠啊，你等会啊，嫂子就是找你来了。”“找我，嫂子找我有事吗？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快晌午了，再晚了我就到不了了。”肖月娥仔细看了看山翠。山翠穿着一件深色的褂子，里面还套着一件土色的毛衣，那肚子好象稍微有点凸出。肖月娥说：“哦，真是的，我真的没看出来你怀孕了，这仔细一瞅你还真是怀孕了，山翠啊，你就别找借口出门了，刚才我见二胖从你家出去了，准是跟你说了什么吧！”老太太见了说：“哦，月娥啊，听说你当了什么咱们村的妇联主任，该不会到老婶我这里夸官来了吧！”肖月娥对老太太说：“唉，老婶子，这里这么些个客人不能在外面说话吧，咱们进去说不好吗？”山翠说：“好，进去就进去说，谁说我怀孕了，连我自己就不知道的事，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八
　　
　　一帮人进了屋。山翠把那包袱扔在了炕上，众人坐在了炕沿上。老太太对山翠说：“山翠啊，快给这些客人啊倒点水，唉庄户人家，没什么茶水待客，只能是白开水了。”山翠极不情愿地给各位一人倒了一杯水。张子寒对山翠说：“唉，大妹妹你别忙了，月娥啊，你就把事给大妹妹说明了吧！”山翠说：“唉，有什么好说的，我天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要孩子。昨天那月娥嫂子还与我一块下地了呢！”山翠冲月娥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维护一下吧！月娥说：“是啊，昨天我是与你一块下地了，但是昨天如果你怀孕，嫂子我还真是管不着，今天就不行了，今天我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我就得跟你说一说啊！昨天干活，看你那么生，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怀孕，可是今天一瞅，我才发现你真是有了变化，真是怀孕了。”
　　
　　山翠听了对肖月娥说：“嫂子，你这是开玩笑吧，我最近是发福了，这女人一过三十就胖啊！虽说我还不到，但天天的想得开，吃得饱，睡得着，哪有不胖得道理！”老太太也说：“唉，这女人一结了婚体型就变，这不就是胖一点吗，有什么奇怪的。”肖月娥说：“妹子，别绕圈子，这怀孕真胖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你就实说了吧，如果你说没怀孕，这里有镇里计生办的大夫，可以检查一下。”
　　
　　张子寒对身边一个女同志说：“小宋啊，给这位大妹妹查一下。”那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过来对山翠说：“大姐，来我给你查一下，我一摸就差不多你有多少日子了。就是让我看一眼也差不多知道你怀孕几个月了，走到外屋让我给检查一下行吗？”山翠听了这话有一些不奈烦了说：“查什么，我没怀孕你查什么？再说这么多人你让查什么啊！”月娥说：“山翠啊，你就认了吧，反正你还可以要二胎呢，为什么要违反国家的政策提前生育呢？你还是做了吧！”
　　
　　老太太对肖月娥说：“月娥，今天你来婶子家怎么这么说话啊？婶子平时可待你不薄，你可别胳膊肘向外拐你向着外人啊！再说即使山翠真的怀孕，你让她做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肖月娥说：“婶啊，不是我向着外人，现在是政策的事，您老想一想，现在咱们这里有两个孩子的都少，都是三、四个啊，你看这家家的日子过得多紧巴啊，那些妇女们天天地守着孩子转，连生产也搞不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穷日子啊！”老太太说：“你说得不假，家家都是有三、四个孩子，而我们山翠刚只有一个，其实再生一个也不多啊！我们还没生你们就找上门来了，唉，真是的，你们的耳朵真是长啊！”
　　
　　这时统计员小徐对老太太说：“大妈，是的，现在一般的家都有三、四个孩子，象山翠嫂子这样有一个孩子的是不多，所以呀，我们国家才搞计划生育啊，您看现在我们庄稼人的日子多不好过啊，尤其是那拉扯三、四个孩子的家庭，那日子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所以说啊，山翠嫂子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在说她年龄还不算大，等到了照顾二胎生育年龄再生不好吗，这第一个孩子也大了，也不用照顾了，再生第二个孩子那拖累也就小点儿了。”老太太对小徐说：“小孩子你别搭腔，你知道什么啊，你这个没结婚的小牙子，你知道不，庄稼人若不是生三、五个的，到老了，谁养活，这地谁种？真是的，你们说话真是轻闲，你们知道庄稼人过日子不易吗！再说我们生了孩子不会抱你们家里去，不用你们养活，如果你们想让我儿媳妇做，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张子寒听了老太太的话说：“大妈，你可别妨碍我们公务，我们是正在执行国家政策，再说你儿媳妇的事与你何干，您老可不要多管闲事！”肖月娥也说：“老婶，你啊快别管了，山翠，你听嫂子的话，咱们是一家子，嫂子不会骗你，做了吧，到时候批二胎时，嫂子陪你一块到计生办要指标去，到时候再不让你生，嫂子可不干，行吗？”老太太说：“谁说没我的事，山翠肚子里可是我的孙子，让你们给做了，我还有什么孙子啊！”山翠说：“要做你们做吧，反正我不去。”月娥再次劝道：“山翠你怎么能不去呢，你看那大山两口子就上医院了啊，人家做了而你不做，总不能让人家说我优亲厚友啊，再说那也不是嫂子的作风啊！”“别提那李大山两口子了，我听了就来气了，没他们两口子那样的，自己倒霉还拉上一个垫背的，我遇上他们两口子算了倒霉了，真是的他们是办得什么事啊！”山翠说。
　　
　　听了山翠的话肖月娥对她说：“不要怪人家两口子，人家也是为国家政策着想吗！”“哈哈哈，”山翠冷笑了一下，“什么为国家政策着想，亏你能为他们辩解，等我哪一天遇到他们两口子了，我非得骂他们一个狗血喷头不可，这是人干得事吗？”老太太说：“是啊，李大山做事也太绝了，平日里邻居相处，我们可没伤他们，他们两口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来，这是人吗！我们不去做，他们做是活该好丧！”山翠也说：“对，让他们去做吧，他们就是那活该，我有也不做，看你们能怎么样？”
　　
　　张子寒听了她们婆媳的话说：“真的不去吗？”老太太说：“不去，我们就不去，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肖月娥见状对老友太太说：“老婶你们怎么这样啊，你们怎么和公家过不去啊，你们不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吗？党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老太太听了这话火了：“你别跟我讲这个大道理，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至于把火烧到家里来啊！你真是的，老婶子平时对你家不薄，平日里缺什么短什么的也没少帮忙吧，没成想你是一个吃里爬外的人啊！”
　　
　　肖月娥说：“老婶，我知道我这样做让你生气，但我正人必先正自己，你是我的亲戚，所以说你应该支持我的工作，即使有什么委屈，月娥我也只能如此办啊！”山翠对肖月娥说：“肖月娥，你说得好听，你既然说我们是你的亲属，你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你的第一刀就向我们砍来了，还当我们是亲属，你把我们当傻瓜了吧，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你少来我家！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你这样做，心里根本就没这门子亲戚，你呀就是想拿我们开刀出风头。”
　　
　　肖月娥听了山翠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于是对山翠说：“山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啊！”
　　
　　张子寒见了，对肖月娥说：“月娥同志，别与她们费话了，看来她们铁心是不想做了，小张子，你们几个人上房，如果再不去，咱们就把那房顶上的瓦片给掀下来，看来不使点手段真是不行了。这年头这老百姓真是的疯了，一点也不听党的领导了！”旁边几个年青人立即走出了屋子，众人也跟着走了出来。（文/苗凤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