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故事之牛倌成长记

2013-06-05 08:51:34  阅读 2178 次 评论 0 条

  去年的冰灾,太阳窝囊的像个懦夫,任由严寒嚣张的肆虐。可一到夏天它就渐露狰狞,仿佛要将一个冬天的郁闷都留到这仲夏来宣泄,像是刚从岩浆里爬出来似的。
  
  正午时候更显毒辣,太阳光白白的,杂草都卷成细条,树叶也卷曲着,蜻蜓怕烤焦了薄薄的翅膀,早躲到竹林中,农忙的人都躲进屋了。只有知了在厌烦的叫个不停,六爷也怕热坏了老牛,一前一后的爬上田埂,往家赶。老牛依旧慢慢悠悠,但地上已被炙烤得滚烫,偶尔露尖的碎石,没有穿鞋的六爷,尽管脚底满是老茧,却也不时咧咧嘴,倦着脚板,拎着碎步,但总不催老牛。
  
  蓝色的绵绸衣,已经搓洗得褪色,背上有些泛白,尽是碎泥渍,几个破洞露出古铜色的粗皮,早已是热汗淋淋,渗透了。热风夹起地上蒸腾的热气,铺面而来,于是汗又涌出一层。
  
  六爷将老牛栓在竹林旁的泡桐树下,从竹林的帆布下抱去一大把青草,清早准备好的,居然还沾有一些露珠儿。老牛也不客套,跪躺在地,大口的咀嚼起来。它得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好好休息,这次双抢任务可重了。六爷推开虚掩的厨房们,屋里静及了,暗暗的,丝丝清凉。
  
  他总得意自己的决定。另建一个厨房真是明智呢,凉快省钱省电。厨房就盖在楼房与山埂之间,整天都晒不到阳光,山埂上是一片桂花树林。夕阳西下时,偶尔也只有阳光穿过树叶,如纸屑般的斑驳撒在屋顶。桂花开的季节,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香,风吹落的星星点点白色桂花,覆盖在屋顶,有时还会调皮的顺着瓦的缝隙,飘进厨房。
  
  踩在光滑的润润的地上,一丝凉意就从脚心窝传遍全身。呆上一会儿,热感全无,热湿的上衣也阴干了,微驼的背上,白色的汗渍,像一幅幅地图。不热,六爷才感觉到饿了。揭开锅盖,早上准备好的饭菜,盐辣椒,煮南瓜,风卷残云般就下了肚。七十来岁的人,一顿还能吃下半斤米饭,他自信还能干几年呢。
  
  饭后,掏出烟袋,拇食指间捻起一小撮烟丝,塞进烟斗,眯着眼享受起来,静得就想打盹,猫也在他回家后,饱餐后睡在灶台,自从老妈去世,房子被砖厂征收后,这贼精就投靠了六爷,疯婆子也走了,猫就成了他的唯一伴侣。
  
  脚下凉凉的,上次受伤的那脚就痒痒的有点难受,风医生交代他不要赤脚,怕受寒,发省就痛,可一个老农,能不赤脚?猛地吸一口,那烟却带着郁闷的情绪,直冲进肺底,一阵剧烈的呛咳,浑浊的泪水都逼出来了。老猫也惊醒的半立起身子,转头过来眯眼相望,喵的叫了一声,似在问候。一口白色粘稠痰,吐进灶灰里,郁闷却还在心里,堵得慌。
  
  八十亩地,咋办呢,答应人家就得耕完啊,可该死的贼人,偏偏在这农忙季节,偷走了耕田机!本来不指望老牛,可现在也没法子啊。压在床底下的那五千块钱也不见了,没法再添置。估计是上次给地震灾区捐款时,拿出来,不小心被敏丫头看见了,最近又穿好的,吃好的。可没证据不好问呢。报警吧?万一是她,要蹲牢房,五爷还不得怨死他?
  
  嘴干巴巴的,舀一瓢冷水喝下,仍然如此,还是喝浓茶的好,解渴提神。但那附满褐色茶垢,外表再不能看出白色的搪瓷杯,杯口,杯身好几处被碰掉了白瓷漆,露出黑色的圈有点刺眼。
  
  杯底的隔日茶叶已经干枯的倦躺在那里。热水瓶里也空空的。六爷起身扯开炉火,放上添满水的铝壶,然后就坐上靠背椅,将身子连着椅背往后面墙上一靠,伸长了脚,双手环抱在胸,手里握着烟袋,后脑勺顶着墙,侧头斜斜的倒在肩膀上,眯着眼呆呆的看着那火炉。开始那藕煤孔,只有一两个孔中有绿色的火苗探出头来,但旋即有缩回去了,慢慢的结伴而来,俩孔、三孔渐渐的往上窜,终于每一孔的火苗都窜上来,汇成绿色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那黑色的壶底,边添边欢快的跳跃着。
  
  那壶在火舌的激情爱抚下,终于唧唧喳喳的欢畅呻吟起来,声音时大时小,时断时续,(六爷喜欢这种感觉,冰灾的日子里,他整日就呆在家里,看着那火苗,暖暖的,踏实)终于推到了高潮,声音却变得沉沉的,呼噜呼噜顶着壶盖,冒出腾腾白气,水顺着壶口溢出来,流下去,发出嗞嗞的声响。
  
  迷迷糊糊的六爷一个激灵,立起来,走过去封了炉门。泡上一杯浓茶,热热的啜喝着,爽爽的又是一身汗。这可是热身呢,喝完烟杆往腰上一撇,拿着黄色的霉变黑斑的草帽,摔门而去。(文|940173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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